卷一 大风起兮 第86章 秘者惊语 (第2/2页)
阿闍绶真神色惊诧,道:“你怎么会知道师尊的名字?”
“师尊么?”那人神色一沉,目光中有锐芒一闪而逝,他冷笑一声,道:“百足之虫果然死而不僵,当真令人厌恶!”
那人目光灼灼的扫视了一眼依然在地上挣扎扭动的重黎残躯,然后又看向阿闍绶真,那目光像要把她看个通透。
“希望号角,悬提镜,鉴灵盘,涤苍云杖。还有术法秘阵以及尸祭之法……”那人目光渐寒语气渐冷,“这些阴阳秘宝秘术,一向都是鬼梁阴阳人自珍的宝物,如今却统统传给了你,而你似乎竟也深有造诣,看来他对你当真极为看重……”
他话音再顿,沉吟不语,提着酒葫芦的手不再转动,而是手指缓缓叩击着葫芦,像是在思索着什么。
阿闍绶真见他忽然间语气神色同时有异,心中警惕之心大起,手中的悬提镜和另一件物事同时一紧。
那件东西,却是一块两尺大小的深色铜盘,铜盘上凹凸不平,隐约刻画着一些图案纹路。
那人忽然冷哼道:“你若想自寻死路,尽可在我面前出手一试。”
阿闍绶真心头一震,她于那人的目光神色中察觉到了一抹杀气。
莫非那人方才在沉吟之间,已经对她动了杀心?
如果他要对自己出手,甚至想要杀死自己,阿闍绶真就算毕生本领尽出,只怕也难逃一劫。
沈默冷眼旁观,他虽然不清楚那人的话到底是什么意思,但见原本手段诡谲阴毒的阿闍绶真此刻竟然如此畏畏缩缩进退两难,显然对那人极为畏惧忌惮。如此,沈默就不由对那人更为好奇了。
他转而又看向身边的黑袍蒙面人。他看不清楚黑袍人的表情,可却发现他此刻正负手而立,浑身一派从容淡定,目光也变得轻松自然。他仿佛对那人的突然出现并未感到太大的意外。
沈默心头微动,他忽然冒出一个怀疑的念头——莫非这两人原本就是一路的不成?
倘若真是如此,那这黑袍人的身份可就非同一般,大有来历了。
心念及此,沈默便还刀入鞘,继续一面暗中运功调息,一面默然不语,静观其变。
他上身衣衫几乎尽碎,还有半边裤腿也碎裂大半,露出了筋肉虬结精壮紧实的上身和半截小腿。浑身上下除了一口七杀刀,就只有腰带上挂着的一只两尺长短的皮囊,皮囊鼓涨似乎装着许多东西。除此之外再无长物随身。
此刻虽是寒夜,冷风刺骨,但沈默内力深厚,暗中几次运气调息已然将窃魂钉的毒压了下来,现在体内百穴通畅气血充盈,真气护身之下风寒不侵,倒也不惧寒冷。
沈默原本是一手持刀一手随意下垂的站着,却忽然间改为持刀双手环抱于胸,两条筋肉突起的手臂便将整个胸膛都给遮挡住了。
他的这个举动很自然随意,就好像是因为赤裸着上身有些寒冷而以手挡风的动作,所以并没有引起他旁边黑袍人的注意。
黑袍人看到了沈默的举动,可如今他的注意力都在阿闍绶真的身上,况且谁又会在意一个抱手的动作有什么其他的含义呢。
却见阿闍绶真脸色阴晴不定,内心更是念头急转——现在她的援手已退,自己孤身一人,沈默两人先前是因为毫无防备才不慎中了她的暗招,她虽依然还有诸多手段,但若想故技重施,只怕便再无先机可言。而两人本就是武道顶尖高手,自己却并不擅长力斗,若然硬拼,自己多半并无胜算。
而最让阿闍绶真忌惮的,却是那个看似普通却极不普通的神秘人,以他的修为,完全不需要沈默两人出手,就可以轻松要了她的性命。
念及至此,阿闍绶真嘴角狠狠抽搐了一下,手中的悬提镜和鉴灵盘紧了又松,松了又紧,她脸色虽是依然阴狠不屑,可实际已经萌生退意……
可她毕竟在圣传地位崇高,是见过大场面的人,更背负着整个圣传的威信,就算面对强敌,她也绝然不能轻言退却。如今圣传重临中原,更需要立威壮势,以雷霆手段震慑中原武林,此刻她若因惧而退,岂不是有损圣教威风?
前后思忖,阿闍绶真咬了咬牙,目光倏然一凛。
那人早已将她的神色变化看在眼里,见此淡然说道:“你是不服?或者是不信?”
阿闍绶真细长却隐含杀意的双眉一挑,却没有回答。
那人淡淡一笑,他右脚轻轻一抬,然后再轻轻一踏。
一脚踏地,便有一股磅礴力道卷荡而起,倏然撞向那还在发出沙哑咆哮的重黎残躯。
转瞬之间,只有半截上身的重黎在那股浩然力道中,犹如风卷落叶般顿时化为一团青烟,随即被寒风吹散。
阿闍绶真嘴角狠狠抽搐,脸色阴沉得快要滴出水来。
“我知道你身后十丈外,尚有两具傀甲战尸。”那人面不改色,仿佛刚才随意一击不过是扫落了一片无关紧要的落叶一样,他淡然道:“而你鉴灵盘在手,随时可以启动你隐伏在此的第二道阵法……”
“不管你不服还是不信,你的这些手段对别人来说或许极为可怕,但在我面前,却不过儿戏罢了。”
那人说完,忽然抬手,手指朝着虚空连弹数下,沈默耳中隐约听见嗤嗤的破风之声连响,这方圆十几丈外的东南西北四个位置顿时发出四声不同的震动。
东面腾起一团火光,西面喷出一条水柱;南面弹出一柄断为两截的钢刀,而北方却是炸开一个深深的土坑。
阿闍绶真眼里仿佛要喷出火来。
“星移斗转阵,说到底还是需要借助外力,不值一提……想必这隐伏的第二个阵法,就是乾坤玄极阵了吧?”那人看着阿闍绶真道:“不得不说你确实极有天资,也够胆量,竟然以自身而成‘木’位变为阵眼,为的就是能够倚仗鉴灵盘快速启动阵法。如此手法心性,倒的确有几分鬼梁阴阳老鬼的风格。”
阿闍绶真闻言,脸色终于再次剧变。那人不但能看出她布下的是何种阵法,还在轻描淡写间就破了她布阵的法门,更能以此推断出她的隐伏阵法,如此见识,当真令人难以置信,更匪夷所思。
“你……你……”
阿闍绶真浑身轻颤,她看着那人,就好像看见了鬼。
“鬼梁天缺穷其一生都在专研这些上不了台面的阴毒手段,尤其是尸祭之术,更是令人作呕!”那人冷冷道:“看到这具傀尸,我就知道你这女娃在尸祭术上颇有火候。我也知道如果想要炼制一具成形的傀尸需要极大的心血,我毁了它,就是要警告你,这种有伤天和的歹毒之术,你若不想遭到天谴,就最好不要再轻易使用。”
沈默闻言心里一沉,原来重黎根本不是一个活人,而是一具被炼化了的尸体,难怪它在断了一臂后还能那般凶猛,因为它根本就毫无痛觉。
而这样的傀儡,阿闍绶真身后竟然还有两具!
阿闍绶真脸孔扭曲起来,她语气颤抖却凌厉,沉声道:“你……到底是谁?”
“我是谁?”那人忽然轻叹一声,他抬头望天,喃喃道:“不论是你师尊鬼梁天缺,还是那位圣传的创教祖师,他们也不敢在我面前大呼小叫。所以你一个小小女娃,有何资格问我是谁?”
此言一出,阿闍绶真仿佛如遭累击,她连连后退,脸上眼里满是不敢置信的表情神色。
她像是听到了世上最疯狂的一句话。可是那人的语气,却一点也不疯狂。
阿闍绶真作为圣传的祭司,她最清楚圣传教的历史。
圣传创立至今已经将近百年,其中历经三代教主。而现在的月无缺,便是第三任教主。
而圣传创教祖师,却早已于数十年前就不在人世了。
那位创教祖师,陨落之时,已经将近百岁高龄。
而眼前这位相貌体形看上去不过四十多岁的男人,从他的那句话中可以听出,他竟然也认识圣传的那位创教祖师!
这句话,岂止是疯狂?
而更让阿闍绶真难以相信的是,从方才那人的言语举动可以看出,他认识自己的师尊,并与之有着某种非同寻常的过往。
至于他们之间到底是怎样的关系,阿闍绶真却一无所知。不过从那人提及师尊时并不友好的语气,她猜测两人之间大抵应该有恩怨,或者说两人本就是仇敌。
而沈默同样身躯一震,他吃惊的看着那人。
黑袍人的目光也有明显的惊诧之色。
“怎么可能……”阿闍绶真看着那人,吃惊的道:“我圣教祖师已经在六十年前就已经将生命献与了天守大神,你怎么可能会认识他?”
那人冷哼道:“这世上既然有你师尊那样老不死的怪物,那还有什么不可能呢?”
“啊!……”
阿闍绶真惊啊一声,一时无言以对。
那人没有说错。她的那位师尊,名字的确是叫鬼梁天缺,她所在的宗门,也的确是一个名为“阴阳宗”的门派。可这个门派早已式微数十年,除了阿闍绶真以外,就再无其他弟子了。
而她的师尊,如今的年纪也快将近百岁,的确是那人口中不折不扣的“老不死”。
可这样一算,如果那人所言为真,那他又该有多少岁了?
沈默心头忽然一沉,他看着那人的身影,隐约想起了一个人来。
而这个人,也是他的师尊。
沈默第一次见到师尊的时候,他的模样和年纪也并不老。可实际却是,他的师尊那时已经将近一百三十岁了。
这一刻,沈默已经察觉出,眼前的这个人,仿佛与他的师尊本就是相同类似的那种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