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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一 大风起兮 第123章 一念殊途

  卷一 大风起兮 第123章 一念殊途 (第2/2页)
  
  幽森目光缓缓在洞中游移,而后续道:「此地位居北方,
  
  且独有玄武,却无青龙白虎还有朱雀,但此地却能与地脉相连,那就说明并非没有其他三象,只是四象之间相隔甚远而已,只要相互之间存在着某种联接,阵法就一样能保持着同等的作用,距离便不成问题,而连接此地的关键就是地脉,所以此地才会有如此充盈强大的地气汇聚……」
  
  「此地果然就是玄极四象阵中的玄武之位……」神秘客摩挲着手中的珠子,怪脸上依旧保持着极为震惊的表情,喃喃道:「如此看来,那千年之前的传说,果然并非全是虚妄……但其他三个位置到底在什么地方?玄极四象阵的阵眼又在何处?」
  
  幽暗中的人忽然似乎陷入了沉思。
  
  「只要找到了阵眼所在,就必能知晓玄极四象阵到底在护持着什么存在……」阴阳脸庞上蓦然浮现出无比意外和惊诧,似乎突然再次想到了什么,干瘪的嘴唇一阵颤抖,而后声音也随之微发颤:「难道……玄极四象阵护持着的,便是那千年之前的封魔之地么?」
  
  幽暗中的人影顿时僵住,仿佛自己也被这种猜测给惊住了。
  
  然后,他那诡异的身影就开始微微颤抖起来。
  
  又过许久,枯瘦的手掌缓缓抬起,冰冷的目光映照在那颗珠子上的裂口处,沙哑声音缓缓响起:「玄极四象阵需要保持极强的通连方能发挥出至强的护持作用,四者缺一不可。而这颗珠子必定就是四象之间维持连通的某种鉴物,现在既然出现了裂缝,那想必便是对应着阵法中出现的某种变化,或者说是对应着传说中那封魔之地的某种重要变化,但……」
  
  他突然用力握紧了那颗珠子浑身颤抖,怪脸上骤然散发出深深的不甘和愤怒神色,就听他嘶哑着声音恨声道:「但,为何我偏偏只拿到了半篇残章?倘若能拿到完整的天罗武典,那所有的秘密都将一目了然,可恶,真是可恶啊……!」他嘶哑的声音犹如咆哮,浑身仿佛有地狱业火在燃烧。
  
  「没关系,不急,不急……」极度的愤怒之后,他的胸膛随之剧烈起伏,仿佛正在竭力压抑着什么。随后,身处幽暗的人缓缓低语:「既然已经找到了一处,那剩下的三处必然就在附近,就算离得太远,也早晚一定能够找出来的。」
  
  「如果封魔之地当真乃是由阵法而成,最后却被我所破的话,那就真可谓天意也!因为源自天罗遗族的阴阳宗,可是精通天下阵法的存在啊。」低语过后,又是一连串毛骨悚然的笑声,可这一次,他的笑声中却充满了深深的怨毒:「帝君啊帝君……你绝不会想到你留下的那些秘密,有一天竟然会被我鬼梁天缺所破解吧?等我找到了那个地方,我必会亲眼看看,那里藏着的到底是神还是魔……」
  
  他的笑声原本掺夹着深深的怨毒和兴奋,可接下来他的笑声就像被人猛然掐住了喉咙戛然而止,随之他的身影颤抖得更厉害了。
  
  「天不孤,封魔之地封着魔,可你又何尝不是另一个恶魔啊!」
  
  尽管已经过了很漫长的一段岁月,但当他再次说出那个名字的时候,他依然能够感受到从内心蔓延而出的对那个名字的巨大恐惧。那种恐惧就如同无法消除的阴影始终伴随着他,仿佛「天不孤」三个字远是比死亡更为可怕和恐惧的存在。
  
  因为那个名字,意味着毁灭。
  
  「还有你,北辰天来!」神秘客忽然极为缓慢的喃喃开口,语气中含着同样深沉的怨毒和仇恨的死气:「谋乱而起的贼子,你千方百计除去了一个恶魔登上了那个位置,到头来却只得到了一个几乎灭族的下场,真是可悲可笑啊!你这个天罗的罪人,我知道你也一直在寻找他留下的那些秘密,可你没想到,到头来还是我捷足先登一步吧,哈哈哈哈……」
  
  怨毒、兴奋和激动的诡异笑声回荡在山洞内,令人毛骨悚然。
  
  天柱山内,一
  
  切似乎都于刹那间恢复了平静。任平生望着山洞内的满目疮痍和遍地兽尸,忽然觉得整个身躯都空了。
  
  他耗费了数十年光阴镇守在这里,就是等着这一天的到来,然后完成那个只有他自己才知道缘由的承诺。
  
  此时此刻,当期盼太久太久的事情终于成功,他也完成了自己的承诺之后,他却突然觉得他的世界一下子变得虚无起来,他眼中的一切都变成了无力的空洞。
  
  他解除了自己身上将近一百年岁月的枷锁后,却无比意外的发现自己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高兴。
  
  任平生缓步走向远处逐渐归于平静的龙涎口,忽然长长叹了一口气,喃喃自语道:「下一个百年之时,又会是谁站在这里呢?」
  
  他喃喃自语,语气尽显无尽寂寥萧索。当他走到龙涎口岸边时,目光却忽然一闪,竟看见那已经下沉近半的大地之柱上,那道被沈默斩出的裂口居然奇迹般的合拢,只剩下一条淡淡的刀痕。
  
  任平生双眉微皱,料想应是封印之力灌入石柱之时,连同那道裂口也一起重新封住。
  
  任平生蓦然想起那道魔气还有沈默,顿时心神一震。
  
  还没等他回身察看,身后便陡然传来锐劲破风之声。任平生脚下半转衣袖一挥,身前顿时罡劲翻涌,将劈到胸前的妖异刀锋瞬间弹开。
  
  一条踉跄摇晃的身形被震退丈远,正是不知何时已经恢复行动了的沈默。
  
  任平生极为诧异,冷眼审视着披头散发却状如狂魔的沈默,心中一时五味杂陈,不由沉声喝道:「小子,还不快快醒来!」
  
  他已经猜出沈默是因为体内出现了某种诡异而强大的血脉力量,所以才会出现神智尽失状若神魔的情形。但他不明白的是沈默的体内为何会有那种血脉,而那种力量又是因为什么原因在今晚觉醒?更让任平生无法理解的是,那股魔气为何会选择沈默作为宿主?
  
  此时的沈默神智依旧浑然不清,在方才天劫和封印之力的交汇镇压之下,他身上的魔气竟莫名的消散大半,可眉间额头处的那道伤口却依然散发着一股幽黑魔气,加上血红的双眼和蓝黑的肤色以及充满恶意的神态,让沈默看上去无比诡异。
  
  更让人震惊的是,七杀刀刀柄上不知何时竟窜涌出一条条宛如鲜血凝聚而成的粗如手指形如经络的血脉,将沈默握刀的手腕和刀柄紧紧缠绕在了一起!
  
  可能是受方才封印之力的影响,沈默的状态似乎极为虚弱疲惫,他呼吸沉重,脚步虚浮身形踉跄,好像随时都会再次倒下。
  
  可纵是如此,沈默却像是根本听不到任平生的呼唤,他斜拖长刀,嘴角裂出诡异弧度,蓦然掠地而起,无比邪异地朝着任平生挥刀斩来。
  
  此时的沈默虽早已没有斩杀朱厌时的那般狂暴可怕,但在体内神秘力量和魔气的影响下,他依旧还保持着极为强烈的杀念,力量和速度仍然恐怖。
  
  任平生双眉紧皱,右脚向前微踏一步,瞬间力从地起,雄浑气机随身窜涌,右掌轻飘飘迎着刀锋斜挥而出,竟是后发先至鬼魅般穿过凌厉刀光,一掌击在了沈默持刀的手腕上,将他连人带刀震得侧翻出去。
  
  任平生虽在护持大地之柱时耗费了极大的精力和内力,但他一身修为根基之深无法以常理揣度,此时百年之计已然功成,他已再无顾虑,而经过方才短暂的调整后,他已经逐渐恢复了部分功力,虽仅仅只是一部分,但就算应付性情大变的沈默,却还是游刃有余。
  
  任平生在沈默刀斩石柱时已然有了杀心,若非他无暇分身,否则早已一举将沈默击杀当场。可现在见沈默如此形态,暗想若不是因为自己,沈默也不会来到此地受到这般诡异变故,当即一种愧疚油然而生,于是出手时刻意留了分寸只守不攻,一边急思解救之法。
  
  沈默被一掌震得踉跄而退,可他却毫无畏惧之意,身形一转再次纵起,七杀刀在地上拖出一道火星,闪电般掠斩任平生腰肋。
  
  任平生冷哼一声,衣袖飘拂发出强劲罡气,将沈默连人带刀震退数步。但沈默却锲而不舍,如疯魔般继续挥刀扑向任平生,眼中除了沸腾的杀意外再无其他半点情感,似乎只想要将眼前之人彻底杀死方能罢休,转眼间已经闪电般劈斩出了十几刀。他虽神智尽失出刀毫无章法,可在体内那股狂暴力量的催动下,每一刀都又快又狂刀刀致命,瞬息之间十余刀化为漫天妖异刀影将任平生浑身尽皆笼罩。
  
  面对如邪如魔的沈默和快如闪电连绵不绝的刀光,任平生却显得无比沉着,他单手负背,只留一掌上下左右来回拂动,一时只见衣袖翻飞如云,七杀刀虽快,但他袖掌却总能后发先至,任凭沈默攻势如何狂烈,皆难以进入他身前三尺距离,脚下更是不曾动过分毫。
  
  陷入疯魔神态的沈默久攻不下,狂乱中更添焦躁,嘶吼着绕着任平生又是一轮疾如闪电的劈斩。无奈在任平生单掌密不透风的防守下,这一轮快刀依旧连他的衣角都没有沾到。
  
  任平生一面只守不攻,一面眉峰紧锁,心知沈默此刻已不分敌我只有杀戮之意,在那古怪的血脉力量和魔气的双重影响下,若一味与之缠斗只怕会让他的神识和精血损耗殆尽。任平生本就与沈默极为投缘,伏羲十方阵能顺利重启封印,沈默至少也有一半功劳,他虽突然遭此变故,但若因此命丧于此,那必将成为任平生终生遗憾。
  
  略一沉吟后,任平生已有决断,见沈默斜刺里贴身横刀斩来,他双足倏然横移半步,随即整个人化为一道虚影瞬间出现在沈默狂暴的身形前,速度之快身法之奇当真举世罕见。
  
  刹那间两人几乎脸对脸的撞在一起,却见任平生右掌斜举,轻描淡写的拂在沈默握刀的右手曲池穴上,同时左肩蓦地前顶,嘭一声撞在了沈默的右肩上。
  
  沈默虽神识尽失,但肉身并未一同失去感知,被任平生随意一拂的巧劲击中曲池穴,右手一麻瞬间失去知觉
  
  ,七杀刀狂烈一刀斩至一半便再也难进半寸;同时肩膀被一股巨力击中,浑身气血几乎逆转,整条右臂被震得高高弹起。
  
  沈默厉吼一声,几乎仰面而倒。可任平生却不再给他任何出手的机会,右掌下沉闪电般按住他肩膀,左手横切反手抓住右肘,顿时气由意发劲随心走,两股磅礴劲力顷刻间由沈默肩膀大穴和手肘间透身而入。沈默双目暴突,整个人如遭雷击再也动弹不得。而那两股雄浑真气沿着他右手经脉顺袭而下汇聚于手腕之间,将沈默手腕间连接着刀柄的诡异血脉瞬间震散。
  
  任平生左手化掌为指,电光火石般一指点在沈默手背上,同时吐气开声沉喝道:「撒手!」
  
  一缕真气透入手背,沈默手腕上的诡异血脉顿时炸开一团血雾,七杀刀脱手飞出。
  
  沈默似受到剧烈痛苦,仰天一声咆哮,双眼流出暗红血水,汹涌恶意和狂烈杀意立刻减弱大半。
  
  任平生见奇招见效,随即出手如电,一指点向沈默胸膛一处穴位。
  
  但当任平生的指尖触及到沈默胸膛时,原本该是柔软的皮肤却传来如同铁石一样的坚硬触感,那处穴位同时冲出一股反弹之劲,似乎在抗拒着外力的侵犯。任平生脸色微变,没料到沈默体内的神秘力量竟能将他的肉身也强行蜕变至宛如铜皮铁骨一样的程度。他神色凝重念头疾转,手上蓦然加重了力道,双袖接连挥舞,于刹那间弹出十二指,封住了沈默胸前十二处穴道。
  
  任平生出手速度快极,十二指几乎是在弹指间同时完成,沈默胸膛上随之冲出了十二股魔气,但无奈任平生功力实在太高,魔气虽诡异,却仍然抵挡不住真力透穴而入。
  
  十二道穴道被制,沈默浑身窜走的魔气和几乎沸腾的狂烈气血顷刻顿止,他如血双目一黯,整个人立刻瘫软了下去。
  
  任平生暗自舒了口气,伸手扶住沈默正要察看他的神色,却见沈默忽然抬头,两人顿时四目相对。
  
  目光交接刹那,任平生只感到对方暗红眼瞳中忽然暴射出两股犹如漩涡般的古怪光芒,瞬间随着自己的目光侵入了神识之内。
  
  猝不及防之下,那两股妖异目光仿佛包含着无法抗拒的秘魔之力直冲入脑,任平生顿时只觉脑海中犹如万针穿刺,眼前恍如斗转星移天地倒悬一片眩晕混沌,神识更出现了一刹那的恍惚溃散。
  
  武道修为到了任平生这种境界,无论精神意志还是元神都几乎已经坚不可摧。对于武林高手来说,武功修为就算已经达到一流境界,但他们终其一生也未必能触及到「炼神」的境界,所以无法对自身元神进行与武功相同层次的锤炼。而纯粹的武者,向来只追求肉身体魄和招式的精进,所以极大多数人都缺少对元神的了解,更无法深入意识到元神的重要性。
  
  然而对任平生这样的人来说,武道修为已经超凡入圣,如果不能将自身元神修炼至与自身武功同等的境界,那若想再有突破就难如登天,所以任平生如今的元神强度与他的武功修为已经相等,寻常类似于迷魂术的旁门左道专门针对元神的秘术根本无法对他造成丝毫威胁。但鬼瞳却非寻常秘术,而是一种存在于血脉中的先天之力,与后天修炼而成的秘术根本不能相提并论。尽管任平生元神已经坚不可摧,却还是在猝不及防的情况下被鬼瞳力量波及元神,神识之境出现一瞬间的溃散迹象。
  
  变故突生,饶是任平生修为超凡,仓促间也是大吃一惊!但他元神之强简直匪夷所思,神识之境刚一出现异动,他便瞬间聚元守一,气随意发之下,浑身爆发出如山气机,丹田气海内冲起一股磅礴真元反冲天灵,瞬间便将元神牢牢护住,同时双目瞳孔陡然收缩,随即绽放出两道如电寒芒,竟将侵入神识内的鬼瞳之力顷刻击散!
  
  而沈默也同时遭到任平生强大元神之力的反冲,他妖异暗红的眼瞳不受控制的涣散,整个人出现短暂的僵滞。他虽突然对任平生发动了鬼瞳异能,但那只不过是他神识尽失下无法正常控制自身本能的突发反应,所以鬼瞳之力纵然在那一刹那入侵了任平生的元神,可沈默根本无法进行正常控制,所以鬼瞳作用也不过仅仅发挥出正常状态下的十之一二而已。
  
  但就在此时,任平生身后狂风突起,一声宛如牛鸣的凶厉咆哮仿佛平地惊雷般在他身后炸起。
  
  任平生倏然回头,只见一团血肉模糊的黑影张着巨大血口喷着腥风朝他当头咬来,竟然是那条被白蛟重伤的黑蛟!
  
  任平生先前以为那黑蛟已经毙命,不曾想它非但未死,反而在这紧要关头竟然还有余力向他施以偷袭!
  
  黑蛟抢夺聚灵石未成,先是被白蛟咬掉了半边脑壳,后又被沈默一刀斩掉了尾巴,几乎已经奄奄一息,却不想重伤之下竟让它激发出前所未有的凶残之性,意欲一口将眼前所有生灵吞噬!
  
  危逼之刻,任平生蓦然暴喝一声:「孽畜!」声震山洞如滚轰雷,衣袖翻飞之际,任平生一掌递出,正击在迎头扑来几乎只剩半个脑袋的黑蛟额头上。
  
  这一掌平平无奇,既无雄浑掌劲也无半点掌风,但当肉掌一碰到黑蛟额头之时,任平身周身气机顿时如海啸般呼啸涌起,掌中一股摧山倾海般的撼天之力倏然暴发,宛如雷霆般由黑蛟额头直窜入身躯之内。
  
  黑蛟独眼暴突,粗长的残躯顿时僵在空中,它的肚腹就像是被吹涨了气一样突兀的涨大数倍,随后磅礴真气在它身体内轰然爆发,将它的内脏轰成了碎肉。
  
  黑蛟惨鸣声冲天而起
  
  ,它的肚腹被炸出一条巨大的血口,体内脏器化为碎肉横飞,粗长的身躯断成三截轰然坠地,顿时彻底失去了生机。
  
  若非黑蛟经过漫长岁月的修炼,一身鳞甲早已坚不可摧,否则在任平生含怒一掌之下,只怕整条蛟身都将化为一堆碎肉。
  
  任平生一掌击毙黑蛟,忽然赫然回头,右手食中二指并指如剑一指点出。
  
  他回头之时,与他相隔不过数尺的沈默右掌刚抬起一半,就被一指点在了头额头眉心之上。
  
  一股沉重却极为柔和的劲力透脑而入,沈默血红双眼猛然一瞪,而后浑身狂烈气机土崩瓦解,如烂泥般软倒在地。
  
  任平生看也不看身后死相惨绝的黑蛟,他缓步上前,目光紧盯着仰躺在地的沈默。
  
  沈默双眼紧闭,乱窜的魔气迅速渗透进了暗蓝色的皮肤内,随即周身突起的经络血管快速焉瘪,整个人瞬间失去了生机。
  
  任平生忽然神色一变,急忙蹲下靠近沈默仔细查看
  
  ,顿时吃了一惊,脱口道:「糟了,出手太重了吗?」
  
  他伸手一探沈默鼻息,竟然是没了呼吸。
  
  沈默死了?
  
  任平生的手顿在空中,他身躯微震脸色僵硬,这种结果是他最不愿面对的。
  
  任平生忽然神情一怒,脱口道:「好小子,你可别当真死在这里啊!」言罢双掌齐出,分别按在沈默膻中穴和气海穴上,意欲为他渡送真气续命。
  
  岂料任平生双掌真气刚一输出,沈默膻中穴和气海穴却突然同时闭合,竟是连半点真气也输不进去。
  
  任平生暗自惊诧,又换了两个胸前穴位按去,结果还是一样。
  
  「怎会如此?」任平生神色大变,心中疑惑顿起,暗道:「为什么他身上所有的穴道就像突然全都消失了一样?就算是真的死人,也绝不会出现这样的情况,这到底是何缘由?」
  
  疑惑之际,任平生忽然脸色又微微一变,他急忙伸手按在沈默心脏之上,然后他的神色再度僵住。
  
  他手掌之下,传来沈默沉重的心跳声。
  
  任平生缓缓收回手,他脸上浮现出前所未有的凝重,他看着双目紧闭的沈默,就像在看一个怪物。
  
  此时的沈默没有了呼吸,可他的心却还在跳动,这难道不是要比怪物还要更怪的事?
  
  任平生紧闭着嘴巴,他的目光在沈默身上仔细审视着。沈默身上的魔气正在逐渐消散,可他额头上的那道伤口内却依然还在散发着微弱的黑气。
  
  可任平生却无计可施,不知该到底如何解救沈默。
  
  「刚才他的眼睛,难道就是传说中的禁忌鬼瞳之眼么?」任平生皱着眉头,目光重新落在沈默紧闭的双眼上,心中暗自说道:「如果刚才不是他失去了神智无法正常操纵鬼瞳的话,在那种情形下我恐怕早已着了他的道。传说中的禁忌存在,果然有着很可怕的力量啊。」
  
  「没了呼吸,所有的穴道都同时封闭,却还有心跳,这根本不是一件能以常理解释的事。」任平生寻思着:「他显然是还活着的,可让他出现如此情形的原因,到底是因为他体内那股血脉力量,还是因为后面的魔气?」
  
  任平生缓缓站起,耳中忽然传来水浪翻滚的声音,他侧头目光瞬闪,便看见龙涎口的水中,露出了一颗硕大的白色蛟首。
  
  尽管已经知道白蛟已经成功借助大道庇护渡过了天劫,但此时任平生依然对白蛟心存戒备,他目光凛凛的盯着白蛟,又发现它头顶原本那根血红独角此刻居然开始分叉,隐隐有一分为二的迹象。
  
  「传说龙生双角。」任平生暗自一怔,继而恍然:「看来这头蛟不久后便会化身为龙了,也罢,既然它有此造化,只要它不对此地造成
  
  威胁,也就由它吧。」
  
  那白蛟远远看着任平生许久,仿佛低鸣了一声,然后缓缓沉入水底不见了踪影。
  
  任平生恍惚了一下,目光不由落在被他一掌轰成三截死相凄惨的黑蛟,心中暗暗叹道:「想必这黑白二蛟原本都有机会成为真正的护阵灵兽,只是黑蛟没有敢于面对天劫的勇气,只想投机取巧夺取机缘,所以只能落得身死道消的下场。这样一来,白蛟能得大道庇护便也在情理之中了。」顿了顿,复又想道:「人世之间,有人机关算尽不择手段只想一蹴而就,结果往往竹篮打水一场空;而有的人秉性纯良不畏艰险,纵然道路崎岖,却总能福荫投报自得造化。此二蛟今晚之际遇,与人相比也并无不同啊。」念及于此,任平生竟有不胜唏嘘感慨之意。
  
  任平生感慨之后,又看着地上的沈默许久,忽然他脸上浮现出古怪之色,不由喃喃自语道:「好小子,你身上的秘密还真多啊。」
  
  「元武宗,我绝不相信你对这小子身上的秘密一无所知……」
  
  任平生目光闪烁,脸上表情阴晴不定,他忽然神色大变,像是终于想到了某种极为意外和震惊的事情,瞪大眼睛脱口叫道:「元武宗,你可知你到底收了一个什么样的人为徒吗?你到底在打什么算盘?」
  
  他目光瞬间一片冷厉,右掌缓缓提起,掌中真气同时缓缓凝聚起雷霆之力。
  
  任平生脸上如罩寒霜,浑身杀气腾腾,就要一掌彻底击毙沈默。
  
  可他的手掌却迟迟没有落下,他似在纠结犹豫,也似在权衡着某种利害。
  
  不知过了多久,任平生终究还是收回了手,他眼神无比复杂地盯着沈默,忽然长叹一声,喃喃道:
  
  「沈默,以后你是人是魔,就在一念之间了。」
  
  ——————————————————
  
  遥远的中原,邋遢老道士脑袋枕着双手仰望夜空,他的目光深邃得仿佛能直透九天苍穹,能观望到常人永远无法看到的星象变化。
  
  过了很久后,老道士忽然长叹一声,自言自语道:「大祸虽伏,可还是有吉凶交缠之象,嗬!好一个吉凶交缠,好一个天机难测!」
  
  老道士深邃目光缓缓回拢,忽然笑了笑,道:「也罢,既然与天相斗的时机未到,那便先去会一会这个久违的江湖吧。」
  
  他鼻子忽然一抽,随即脸色大变的跳将起来,口中哇哇乱叫道:「哎呀,我的烤鸡,糊了……」
  
  他挥袖拂灭篝火,正要伸手去抢已经被烤得焦糊的烤鸡时,忽地嘴角一抽,随即缓缓低头,看向自己拂灭火焰的衣袖,又看了看那堆将灭未灭的篝火,然后整个人莫名其妙的就愣住了。
  
  是所谓,道本随心,一语成谶。又所谓,世间万物,不过尘埃,尘埃之间,便有大道法门。
  
  当是时,山野林间,无风亦无语,天地归沉寂。
  
  许久后,才传出老道士意味深长的叹息。
  
  「难道,这就是我命中注定的道吗?」
  
  ——第一卷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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