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三章 义字如刀,神冠荆棘 (第1/2页)
“宗德祯!”
在永恒天国的废墟上,黄昏天国正在建立。
在神道落幕的时代,又成就了真正的现世神明。
原天神拿到了诸神的馈赠,把握了天马高原的权柄,还在巩固现世神位的过程中——尚不曾安抚信众,亦来不及梳理神国、整治神土,但却第一时间呼唤道门领袖的名字。
可见其恨!
“宗德祯!!!”
神明在天马高原宣示祂的怒火、祂的力量,无尽黄昏渲染天际,整个现世提前进入傍晚:“你不是要举玉京山而来,轰碎吾之神格,杀吾于此地,给殷孝恒陪葬吗?!还在等什么?!”
“来吾神国!叩吾天门!吾不曾见证殷孝恒的陨落,却能看见你是怎样死!”
“列国相争之败犬,道脉食旧之老僵!”
“姬玉夙把你当个屁放了,虚渊之拜你是上错了坟头!”
“你拍拍屁股上了玉京山,昔日隋国今何在?那些为你征战的人,那些用身家性命押注你的人,都被你卖得一干二净!你配做谁的师父?”
“你是怎样无能东西,猖獗匹夫,昔日苟且享荣,而今狺狺狂吠,竟敢仗势欺神吗?!”
长河为之咆哮,天海为之荡开。
“还不来?”
“不敢来?”
“像从前那样缩头?!”
声闻现世,无处可避。
不知多少人冷眼旁观。也不知多少人,在笑着看热闹。
在苍图神愈发沉寂的如今,现世神祇宣泄怒火的场景已经太罕见!
“你不来,我可要去玉京——”
就在下一刻,原天神眼前一恍,一个气质温润,五官温和无害,眼角藏笑的中年男子,穿着一身看不出质地的锦服,显化在祂身前。
祂的愤怒,祂的咆哮,就此戛然而止。
面前这男子,温润得过分了,甚至有一点发福。
脸看起来有点圆,下巴稍微带点褶儿。
就这样波澜不惊地落在天马原上,目光赞叹地左看右看,似乎非常单纯地在欣赏晚霞。
这是一个在任何地方都不会被视为危险的男子。
能够轻易让人产生发自内心的亲近感。
原天神却如避蛇蝎,猛地往后一挪!
却似乎忘了自己现在是何等伟躯。
这一挪,就是地动山摇。
眼角藏笑的男子随手一按,抚平了无由而生的天地波澜,有些好笑地看着原天神:“虽然还差那么一点时间来消化,但怎么说也已经是现世神祇,有超脱位格了——还这样一惊一乍?”
原天神将身一转,化出人身。
作为现世神祇,本已无拘于容貌,不在乎外状。
但对方既然降身显形,祂也不输礼,不丢份。
体现出数万丈的神躯,倒像是怕了谁。
作为青天之子、原初之名,祂所显化的神容,是一个披发垂肩,白眉青眸的少年。
一根根黑发,垂地如箭,在风中不动。
“景二。”原天神定看着对面,一脸的警惕:“超脱者不问尘事,你更早在世外,今天来我的神国,却是要做什么?”
祂当然认得姬符仁!
当初黄河会盟,景文帝宰割天下,会盟诸侯,祂就在天马原上看着,和国可也献了臣表。
只是今时不同往日了,祂不再称“陛下”,对方也早就解下龙袍,自号“散人”。
“景二?”姬符仁咂摸了一下,笑了起来,很感兴趣地道:“是谁先这么叫我?你起的头?”
“要你管?”原天神很使劲儿地不给面子:“我并不畏惧你。”
有一对小情侣在长河泛舟时聊天,祂听到一耳朵,就顺便借用了。
这样骂景国人祖宗的时候,不至于被听到。
祂当然记得男的叫左光殊,女的叫屈舜华。但祂就是不说。
祂是现世神祇。不是你问什么,祂就一定要回答的!姬符仁也不行!
“你的确不必畏惧我。我很难以真正的力量来到你面前。毕竟你的神国还很脆弱,难以承受我的真身——”姬符仁不以为忤,很见宽容:“咱们心平气和地聊聊天。从前咱们相处不是很愉快么?”
“那只是你自以为。”原天神恶狠狠地道:“我生性不爱笑,笑得很辛苦!”
在景文帝姬符仁面前,原天神像个张牙舞爪的孩子。
以肉身年龄来算,祂比姬符仁可要年长得多。但双方成道,不在同一个层面。
原天神当然也有足够的力量积累,数万年来雕琢神意,距离现世尊位一直只差一线,直到今天将这一线抹平,一朝成就,立证于绝巅之上,并不容许任何人小觑。至少天下绝巅,没人能在天马高原面对他。
但姬符仁是险些完成六合天子伟业的千古帝王,且在退位后另证超脱!
这根本就不可比较。
当然,对于超脱者来说,早已经跳出时间的概念,年月本无意义。
姬符仁笑笑,竖起指头,往天上戳了戳:“刚刚听到你喊宗德祯。”
“是我喊的。又怎么样?”原天神有七个不服,八个不忿:“你要给他出头?”
景文帝当国的时候,尚还对祂原天尊神十分礼貌,至少一向都维持了体统。
现在看来,都是假的。
景国人从来没有把祂当神,从来都只视祂为狗。
这种不敬是一以贯之的,绝非朝夕改易!
一看到姬符仁好声好气的样子,祂就非常着恼——且祂现在有那么一点恼恨的资格。
姬符仁不以为意,只道:“宗德祯肯定是不会来了。”
他笑着看着原天神:“我倒是好奇——你真会去玉京山找他么?”
这问题戳到原天神的痛处。
祂虽然得到顾师义的帮助,戴上了诸神黄昏的冠冕,已经拥有现世神祇位格。但这现世神祇的尊贵,只可在天马高原体现。
出了天马原,却是不被现世承认的。
祂要是真敢贸然杀上玉京山,谁打死谁,还真说不定。
“这不关你事!”原天神凶巴巴地道。
“宗德祯是有些过分。”姬符仁摇了摇头,给予过来人的好心劝诫:“但你还纠结于过去的屈辱,困囿于孱弱的情绪,这不是超脱者该有的格局。所谓超脱者,超脱一切而存在,当然也超脱——”
“得了吧你!”原天神根本不屑:“不是你当年追着砍河关散人的时候了?你俩还从天马原旁边飞过了,我看得清清楚楚——那么多人劝你放手,你可听了一句?那时候你的格局去哪里了?”
“啊,罪过,罪过。”姬符仁叹息道:“那时候我还未超脱,心性确有不足。现在想来,很为那人遗憾啊。”
“直到今天你都不肯叫出他的名字,你甚至恨到这种程度,却来跟我说格局?”原天神毫不留情地戳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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